第179章 倒霉的又是常欢

  一般来说,送礼都是送对方喜欢的。
  比如张居正收到镜子和香皂、花露就挺高兴。
  得知这是晏家特产,他还笑道:“江北晏郎仪容出众,原来也善于保养。一个人若自身仪容都不整洁,又怎么做好其他事?”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一个立志解决国家顽疾的人,最希望有同道中人。
  他曾经对皇帝抱有期待,呈上《论时政疏》,指出当时的五大顽疾:藩王、财政、边防、吏治、皇帝和臣子的沟通问题。
  结果奏疏如同投入墓道,毫无反响。
  他曾经对严嵩抱过期待,写诗称赞严嵩“握斗调元化,持衡佐上玄”,后来严嵩的所作所为,让张居正心灰意冷。
  他曾经对徐阶也抱有期待……
  纵然是一次次的期待和失望,他还是没有死心。
  现在,他又对裕王抱有期望。
  他希望有更多的同道中人,一起解决大明顽疾。
  纵然会得罪很多人,纵然粉骨碎身……
  “寇可往,我亦可往。年纪轻轻有此雄心,吾道不孤。”张居正欣慰地捋了捋精心保养的胡须,吩咐随从:“把我平日用的擦脸脂膏,送一份给晏郎……京城秋冬干燥,不抹脂膏不行。”
  晏家父子住在学子居,是张居正进京赶考时住过的客舍,大约也是别样缘分。
  晏珣将张居正送来的脂膏给了父亲,笑眯眯地说:“你比张居正还大几岁,不好好保养可不行。”
  首辅只有一个,你要卷赢张居正,脸是很重要的。
  “咱们分着用。爹娶媳妇了,你还没有娶,你的脸更重要。”晏鹤年认真地说。
  常欢和阿豹齐齐举手:“六叔,我们也没娶媳妇,不能落下我们啊!”
  “行,那我们一起用!”
  晏家四人对着镜子,打开香喷喷、油润润的脂膏,认真地抹在脸上。
  “咦?还是粉红色的?看着气色更好。”
  “香香的……常欢,你别一下子挖这么多,挖泥呢?”
  王徽抱着乌云,看得叹为观止……你们是不是忘了,女人更需要保养?
  果然男人臭美起来,就没女人什么事。
  晏珣重新给裕王画一幅细致的世界地图,顺便给爹和两个堂兄弟上地理课。
  大地是球体,晏鹤年早就知道了,他曾经跟海盗称兄道弟。
  但他不清楚洋流、季风和各大陆的产出,原本他不需要学这些……儿子知道就行了,他可以做老太爷。
  现在……唉,儿子和未来的皇帝约定一起开海!
  要主动出击,海外的知识就是必修啊!
  晏鹤年认真听了一会儿,建议:“等考完殿试,你是一甲可直接入翰林院。翰林清贵又清闲,有时间把这些知识编成一本书。”
  “我早有此意!”晏珣笑盈盈地说,“先编地理和数学,我一个人怕忙不过来。到时候爹也是一甲,同样做翰林,可以跟我一起编。”
  上阵父子兵,你想躺平是绝对不行的。
  “知道了。”晏鹤年叹气。
  常欢咬了咬手指头:“你们两个一甲?总共有几个一甲?”
  “呵呵,又对我们没信心?”晏珣挑眉问。
  常欢:“……有。”
  以前他没有给六叔做书童,觉得中状元很简单。
  可越是读得书多,越觉得科举太难。
  六叔和珣哥却这么有信心,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真大。
  在客舍用功两日,听到其他客人说大正有德茶楼今日发例行官报……晏家一家人出去看,留下黑虎乌云看家。
  官报是嘉靖二年设立的,最初只是印青词,就是那种排山倒海拍老天爷马屁的文章。
  后来,全国各地的大事件,也选择性地通过每月三次的官报在京城各大茶楼酒肆传播。
  官报只在司礼监开设的大正有德茶楼出售,其他茶楼酒肆想要,就必须来此购买。
  另外,司礼监还开设六家“皇店”,贩卖南北杂货。
  这些收入除正项进御前外,其余都充提督内臣的经费。
  所以说……政治的东西很复杂又很简单,皇家也离不开衣食住行、离不开搞钱。
  众人来到大正有德正堂时,只见店家喊了一声:“迎官报。”
  在场的茶客纷纷静默。
  然后太监像宣旨一样朗诵官报内容……
  严嵩的小舅子欧阳必进致仕,郭朴任吏部尚书;
  鄢懋卿被弹劾五项大罪,皇帝压下没处理,但是同意巡盐御史的要求,恢复以前的盐税份额;
  吴情被弹劾乡试徇私,吏部为其奏白冤情、没有贬官。
  最后就是年底,各地举子进京会试,按惯例各客栈酒楼需要半价招待举子。
  太监的话音一落,茶楼里外响起热烈的欢呼声。
  “半价从今天开始吗?那我要多两样菜!”
  “皇恩浩荡、厚待举子。”
  还没当官呢,就处处有特权~~
  晏家众人找了个位置坐下,看到茶楼里还有人唱戏,热闹又喜庆。
  他们一坐好,茶楼立刻上一壶茶,给每位客人的杯子都倒满。
  这茶香得很,晏鹤年却赶紧喊了一声:“别……喝!”
  他刚说完一个“别”字,动作最快的常欢已经把茶喝了,其他人还在闻茶香,一时没有动。
  “怎么了?”常欢不明所以。
  上茶的小二笑道:“是我忘了提醒,这第一道茶是不喝的。当今陛下喜欢喝武夷山茶,但又喝不惯,每次喝了肚子都不舒服……”
  “于是严阁老体贴圣上,要求大正有德茶肆的第一杯茶放大量巴豆,子民和圣上同甘共苦。当然,圣上体恤子民,第一杯茶可以不喝,倒掉以示心意即可。”
  常欢听明白了,他喝了一杯有内涵的茶,又又又要拉肚子了。
  没过多久,茶楼上了精致的茶点,常欢抱着肚子冲去茅房。
  茶楼后巷有几个茅房,就是为这些倒霉鬼设的。
  晏鹤年失笑:“是我说慢了。”
  晏珣:“……爹,你是不是故意的?我差点也喝了。”
  “真不是故意,就是忘了。”晏鹤年真诚地说,“我上一次来京城是多少年前了?还以为这个规矩早就改了。”
  这真是一个奇葩的规矩。
  严嵩出这种肉麻的馊主意拍龙屁,皇帝若真的体恤子民,完全可以不在茶里放巴豆啊!
  茶楼里已经开始热烈地讨论官报的内容,他们暂时不好议论鄢懋卿,那就说吴情吧!
  “吴情这一科取了十三名无锡籍举人,五魁首中前两名是一对父子,皇帝竟然相信他没有徇私啊!”
  “陛下圣明,既然这么说,想必是有道理。就看看明年会试,那对父子是不是名副其实。”
  “我听说,他们已经到京城了……有人说,江北晏郎貌若好女,你们见过吗?”
  晏珣:……?他诽谤我啊!
  晏鹤年:……有眼光,这是夸奖我儿。
  看了一会儿热闹,晏珣忽然觉得不对劲:“常欢怎么还没回来?掉粪坑了?”
  总不可能是被人给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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