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拾叁』审书目文卿叹卓识

  ————千门殿外
  “唐临痕,你掺和做什么?唐家那边要如何交待?”
  楚令昭无奈,只觉他整日风风火火意气用事,实在不成熟得很。
  可这次,一向身为纨绔子弟之首的青年,面上却认真沉稳了几分:“楚令昭,唐家很快,便由本公子掌管了。”
  少女不禁有些错愕,“唐大人身体康健,我方才进宫前还见到他与同僚吃酒,怎么会呢?”
  唐临痕眼底阴冷晦暗,“二叔他当然没事,体魄康健得很。”
  闻言,她更加错愕:“那……你这是要夺权?”
  唐临痕垂眸,遮住眼底的冷意,大步离开了皇宫。
  楚令昭望着他的背影,眸中掠过层层复杂意味。
  “楚小姐?”褚随从千门殿出来,见她有些失神,出声唤道。
  楚令昭收起眸中思量,转过头淡淡道:“秘书监大人。”
  “楚小姐,您称呼在下的名字便好。”褚随失笑。
  “大人客气了。”楚令昭言语毫无波澜,她望了眼阴晦的天色,“焚书之事至关重要,不能再耽误,烦请大人将秘书省主要官员都请至流云宫,具体焚毁的书目需尽快确定。”
  “是。”褚随恭敬作揖,接着便转身去办。
  由于时间紧迫,焚毁书目又需要经过严格的审查,众人在流云宫中一直忙到深夜,具体要焚毁的书目除了推崇分封制的书以外,还包括前朝的《诗》、《书》与众多集成了儒学思想的书籍。
  楚令昭坐在正殿上首检查着书目和焚毁流程,手中捧着的盖碗茶早已凉透,她脸上却丝毫不见疲惫之意,她搁下盖碗茶,浏览过最后一本书目,才命录官将这些书目全部抄录下。
  甘醴捧着红漆托盘将凉透了的茶换下,见她仍旧没有休息的打算,不由劝说道:“小姐,现下已是丑时初了,再不去歇息,身子会熬坏的。”
  楚令昭端过他新沏好的热茶,轻声道:“今日天亮便要开始搜查需焚毁的书籍,皇城作为第一个焚书地点,若不能处理好,日后各地的焚书之令便更难进行,所以现在必须核对好全部的书目与流程,确保今日焚书万无一失。”
  她说完,将刚喝了一口的热茶又放回托盘上,对正在审查其余秘书省官员工作的褚随说道:“褚随,书目上要焚毁的书籍,在宫中藏书阁中应当都有收存,我已令人将那些书从阁中取来,你现在马上找四百位秘书省落笔快、字迹工整的抄录吏将书另行抄录,宫中至少要留存两份,绝不可全部焚毁。”
  褚随不解,有些疑惑地问道:“既然这些书籍于国有害,为何还要另行留存?”
  “并非于国有害,只是不利于华序当前的局势,未来等局势安定下来,这些书籍都会对新政策的制定、演变,有很大的作用,也便于后人以古为镜,汲取经验与教训,虽然现在要在民间焚毁,可却不能因此而造成这些领域内的文化断层,如若这样,那我们便真的是历史的罪人了……”
  她解释道,语气透出些许沉重,幽深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宽广的苍莽领土,穿透茫茫的历史长河,直指向遥远的未来。
  褚随心下赞叹她的远见卓识,遂不再多言,立即吩咐身边之人照做。
  夜色无边,天空中不过撒落了几颗零散的星子,在皇宫中众人忙碌的同时,唐家,也在上演着一场残酷的权力交接。
  唐临痕负手立于唐家祠堂之中,逐一望过其上庄严摆放着的先祖牌位,静静聆听着外面的厮杀之声,眉目丝毫不动。
  “统领,这是楚小姐让人送来的焚毁书目。”禁卫走到他身侧,将一本折子交给他。
  “知道了。”
  唐临痕接过折子翻开粗略看了一遍,便递还给禁卫收好。
  此次陛下命他巡视各地,不仅是为了督促焚书政令,还有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
  孙括虽在边疆,可泗城这边的动作却越发频繁,据宫中影卫得到的消息,孙括手中应当有一条连通整个胤都十城和秦厦西北的商路,来往运输的货物多为火药粮草,一直由他的长女孙琳锦烨负责,谢家、杨家同时协助。
  一想到孙琳锦烨,唐临痕便觉头疼,这个女人太过阴晴不定,偏偏还与他约有婚约……不过,若不是他恰好通过这桩婚约查到他的好二叔与护国将军府的联系,他怕是不会现在就争夺唐家权力,至少,会做足了后辈的样子。
  他凝神思索着,似有一念闪过脑海,他抬手召来禁卫,低声吩咐了几句。
  禁卫应是,即刻去拿人。
  半个时辰后,禁卫将一个五花大绑着的公子押到了唐临痕面前。
  他嘴里被堵着块布,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正是孙括的第二子,孙堰。
  孙括膝下子女众多,可他最看重的却是长女孙琳锦烨,这早已招致了其他子女不满,但碍于孙括对孙琳锦烨的重视程度,他们不敢多说半个字。
  而这些,恰巧给了唐临痕一个分裂孙括势力的机会……
  流云宫中少女带人忙了一夜,直到破晓时分才去歇息,等养好了神,便已是两个时辰后了。
  楚令昭从偏殿出来,在山水屏风前的软塌上坐了,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对着身旁侍立的小太监询问道:“甘醴,现在什么时辰了?”
  甘醴正指挥着侍女拿来浸透了热牛乳的帕子为她敷眼,听她发问,回答道:“小姐,已快要到晌午了。”
  楚令昭点了点头,习惯性的想伸手去转动尾指上的戒指。
  甘醴察觉她的动作,忙细心道:“小姐,那枚戒指不是放在府里没戴着吗?奴才这就命人去取?”
  他贯来体贴,楚令昭嗯了声,单手支头斜倚在小佛桌旁,任由侍女们在她脸上折腾着。
  待到一切都收拾妥当后,她将那枚小巧纤薄的血玉戒指戴到尾指上,“宴会准备的如何了?”
  暗卫从角落出来,恭敬回道:“回小姐,已经照您的吩咐全部安排妥当。”
  楚令昭勾了勾唇,声音清越:“把帖子逐一递到,下午的宴会,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一位缺席。”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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