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回家暂留
一转眼，七天时间过去了，小涛的工作依旧没有什么眉目。
他开始变得极度失落……
早晨，母亲给小涛打来了电话：“娃，如果暂时找不到工作，就先回家来摘花椒吧，最近农活儿太忙，全村人都在抢收成，我们家的花椒也多，我和你爸两个人摘不过来，这两天价格还好，卖些钱了也好补贴家用呢。”
“好，那我今天回来。”
看来，他现在只能先回家去了，等摘完了家里的花椒，再过来寻找吧！他难过地默默思索。
烈日下，小涛拉着行李，来到了龙江市汽车站。
他独坐于简易候车室的大厅，心里自言自语到：“依我现在的年龄，应该有一辆自己的车子才对啊，这时候，我应该是开着自己的车开开心心地回家去，而不是独坐于此孤寂角落，等待回家的末班车，无所事事，不知所为。此次回去的情境，我是不愿多想一秒钟的，不言而喻，一切都将夹杂着烦恼和失落。希望回去这段时间里，尽量平平淡淡度过吧，过来以后，自己就去榆州城找工作。前途与命运呀，你们是何等的心狠！
到了这样的年纪，谁不想身边有一个体贴温顺的女孩陪伴啊！正是二十几岁的年纪，我也多么渴望拥有自己的爱情，不管走到哪里，不管自己多么穷困潦倒，不管自己是否身败名裂，都有一双温柔的手紧紧地拉着我的手，都有一张清澈的笑脸带给我巨大的支持和鼓励，不离不弃，相偎相依，让我无惧饥寒，无惧世俗的眼光，使我不再是一个畏手畏脚、心境卑微、孤独无助、形单影只、只能羡慕他人爱情的单身狗。
这样的爱情或许只有在文艺作品里才能看见吧，但是现实中也不乏有这样的爱情啊，那为何自己依然如此孤独呢？
“l sing without you…”，这句孤独的歌词在我的耳机里整整响了六年！第一次听到它的时候还是在大二，那时候的孤独已经初露雏形，而现在又听到它，我依然是孤独一个人，没有任何改变，而且似乎还不如以前了。
我好像自己曾经说过一句话：我想孤独就是我的命吧。”
候车室的座椅上，小涛一个人孤零零地端坐着，周围并没有多少乘客，都是些零星返回老家干农活的农人，而在这些陌生的人群里面，只有他一个年轻人，在人群中，他显得是那般醒目。
纵然如此落魄，但他也始终紧握着拳头，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闯出一片天地来！
盛夏的天气，天空中没有多少云，天是蓝盈盈的天，太阳是火辣辣的温度。这样的天气里在庄稼地里摘花椒，实在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煎熬”，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庄稼人都是在这样的烈日下经年累月地干农活的。
下地第一天，小涛开始面对这无声的声讨。
因为小涛的工作现在没有着落，父亲整日里急得睡不着觉，吃不下饭，还患上了头晕的毛病，身体更加不如以前。他面容瘦黑，沉默不语，在外面辛苦挣了几个月钱回来后，他的脸上更加憔悴了。母亲说他给姐姐打电话的时候几乎急得哭了。
而母亲呢，她则是时不时地发出一阵阵愤怒的絮叨，她一会儿羡慕别人家的孩子有出息，一会儿数落小涛吃不了苦，她说读再多的书也没有用。她这个人打心底里是看不起知识分子的，她依然认为读不读书都一样，有没有知识也一样，只要能挣钱。
等她把自己内心的怒火发泄完了以后，最后她又开始抱怨起自己的命运，她说人家的母亲已经开始享福了，而自己……
尤小涛早就料到会出现这样的争吵和氛围，是啊，所以他一直保持着沉默。
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他被迫无奈的辞职，却给父母、给这个家庭带来了如此巨大的痛苦和灾难！这一家人全靠他的成败得失在维系着命脉，他一旦事业没了着落，那么什么都不懂、平凡而可怜的父母几乎活不下去了。
难道这就是普通人的命运吗？他暗自感叹。
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步走错，万劫不复。
夏季的炎炎烈日高悬在头顶，其温度犹如火炉。周围没有一丝风，蛐蛐儿和鸟儿也被晒得没了动静。热气席卷着成片的花椒地，脚下的黄土，早已被晒得坚硬而滚烫。如此烈日下，身边是没有多少阴凉地的，因为花椒树低矮，不能给人遮阴。小涛戴着帽子，就这样一直站在烈日下摘着刺人的花椒，承受着无声的折磨。
这个季节，村里许多年轻人也都回来摘花椒了，因为这对农民来说算是一笔不小的收入，而且，在如此炎日的夏季里，能回老家来歇歇脚，干干自家的农活，也好过在外面的烈日下汗流浃背。
他们很多人见了面都会给小涛亲切地打招呼，年轻人，老年人，叔叔阿姨，他们问小涛这两天是不是请假回来了，小涛则回答：是！
他当初真的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父母承受不了这种落差，而自己所受的苦和罪，却没任何人知晓。但是即使如此，小涛依然不会被眼下的困局所击倒的，面对这种生活的困境，父母无能为力，他可不会轻易就范！
三五天后，风干的花椒就可以售卖了，农民人最期待的日子也就到来了。
凌晨三点多的时候，父母就起床开始收拾花椒了，父亲必须尽快赶到桥洋镇上去卖花椒，卖一个好价钱，因为这个时候，北固山四处的椒农也已经动身。
在黑夜中，父亲苍凉的摩托车声渐行渐远……
凌晨四点的桥洋街上，这个时候早已经挤满了人，他们几乎全部是商贩和农民，一年之中最热闹，最拥挤，最大规模的农贸市场花椒买卖拉开了序幕。
很多人披星戴月把自家的两袋花椒摆在那里，等待着那些能出好价钱的买主。他们有的能抢到一个立足之地，有的却被人群挤出了交易场所，没入了生活的狭小角落。
能抢到摊位的人，脸上也没什么笑意，他们站在黑夜里，站在寒冷中，脸上挂满了一连串的疲倦，可怜，卑微。他们抱着两条胳膊，像一个个花椒地里的黄土块，站在原地任由眼前的小商贩来挑拣自己的劳动和汗水。
尤元奎说：“农民买东西的时候，由人家出价，农民人卖自己种的东西，也是由人家出价，可以看出农民人的地位是多么卑微。”
在这规模宏大的花椒买卖市场里，有的人卖到了好的价钱，而有的人嫌商贩出的价实在太低，于是灰心丧气地离开了市场，回到了家里，等待下个集市再来卖。
在这些收购花椒的商贩中，尤世虎就是其中一位，他最近忙得几乎找不着北。
尤家村的许多人，都愿意把花椒卖给他，他也愿意开出好价，但尤元奎却躲着尤世虎，因为他们两个表面上亲如兄弟，内心里却依旧在暗自较劲。
在父亲繁忙的生意中，可以看见萧萧辛苦的身影，老师的假期已到，她早就回到了家中。现在的她，已经不再是儿时那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而是一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屋里屋外都吃得开的大姑娘了。
萧萧家的花椒地更多，可以说是尤家村儿里首屈一指的。有这么多的花椒树，靠她家一家人的力量显然是摘不完的，于是她家就会请一些临时工帮忙，这样他们就可以尽可能地摘回来更多的花椒。
在整个尤家村摘花椒的队伍里，萧萧家的队伍无疑是最庞大的，他们家雇的临时工足足有七八个。那么在这些日子里，萧萧就不用亲自下地晒太阳了，她只需在家按时做饭，然后再按时把饭菜送去地里即可。
但小涛呢，他和以往一样依旧累得跟头牛似的。从小到大，他和萧萧的这种生活模式就没变过：萧萧在家，小涛下地。而现在，萧萧是正式老师，小涛则已经脱离了“正式”。
在一个烈日炎炎的中午，小涛准备去路上接前来送饭的奶奶，但今天，似乎又是戏剧性的一天：他在路上，正巧遇见了去地里送饭的萧萧！
在一个绿草茵茵、树影斑驳、干净平坦的田边小径上，小涛就这样和萧萧面对面碰到了一起！
于是，空气一瞬间凝固。
“你，回来了？”十秒钟后，萧萧缓缓开口，往日熟悉的甜美的声音从小涛眼前响起。
“嗯，回来了，没有给你打电话，我以为你忙。”小涛尽量搪塞。
“那你到了龙江市怎么不给我打电话？”萧萧带着略微责备的语气问道。
“宝强说你忙着呢，我就没联系你，就，赶紧回家来摘花椒了，爸妈催的急。”小涛恨不得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或从旁边的土崖上跳下去。
“感情变了？还是你已经有了女朋友了？连我都不联系吗？”萧萧越走越近，几乎到了小涛的脸前。
“我，我……，哪有什么女朋友……”
“嘿嘿，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这么久不见了，怎么还是吞吞吐吐的？”萧萧露出了微笑。
“没有啊，我就是见到你有些激动，真的，这么久没见了，也挺想你的，只是我在外面实在是经历了太多的事情，看见你，不知道说什么了。”
“你确实憔悴了不少，宝强说你的工作环境很枯燥，很孤独，这两年来，你一定承受了很多委屈吧。”萧萧看着眼前的小涛，忍不住产生了一种真切的关心，他毕竟是自己曾经最喜欢的男孩子啊！
“也没什么，就是孤独。”
“确实，孤独，人一长大，就要面临孤独，真不知道这是为何。”萧萧看着路边青翠的洋槐树叶，阳光下，它们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萧萧低着头，又说：
“我，其实也挺想你的，我现在在龙江市里，环境虽好，朋友虽多，但我老是会想起你，想你在那遥远的地方，一个人是怎么度过的。我看你拍的那些照片，知道你的生活过得并不太好，村里人都在夸你的好工作，却没人知道你的苦楚。我有时候会想，要是我也在Zt十二局集团，也在你的那个项目部里，和你一起上班，一起去工地上，一起去田野边散步，那会是怎样的场景？你又是怎样的心境？”萧萧一双迷人的双眼深情地看着小涛，她现在才发现，她依然深爱着小涛啊。
“那是我梦里经常出现的场景。”小涛微笑道。
“是吗？你也这样想过？”萧萧扭过头来笑道。
“何尝没有啊，如果一个人在那样的环境中有你这样的女孩子陪伴，别说是山坡上了，就算让我天天住在隧道里我也愿意。”
“哈哈哈哈，看来你还真的希望我去。”
“那肯定嘛！我的几个同事，人家的女朋友都会在节假日里来我们项目部里看望自己的男朋友，人家一对一对的，吃过晚饭以后就去项目部背面的田间小路上去散步，绵绵夕阳下，人家的爱情在山野里也是那么浪漫，可谓是羡煞旁人，把我看得那叫一个羡慕啊。”小涛笑道。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如果去的话，就是你的女朋友？”萧萧敏锐地发问。
“……，是！”小涛坚定地说。
“嘿嘿，可是现实却使我们形同陌路了。不过没关系，以后我天天打电话给你，和你分享生活趣事，和你聊天说笑，就像在你身边一样。”萧萧表情轻松而快乐，她或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这样跟小涛说话，要知道，他们的感情，早就不是以前的感情了呀。
“那真是谢谢你了，哈哈。”小涛看着眼前俊美的萧萧，心中又升腾起一股暖流，只是现在的境况，迫使他不得不掩藏起这份感情，因为分别这么多年了，怎么能短时间里回得到过去呢。
“娃儿，你来啦！”就在两个人站在树影下谈笑之时，小涛的奶奶缓缓从远处走来了。
“嗯，我来接您，这么大太阳，奶奶辛苦了。”小涛走上前去接过奶奶手中的饭菜。
“嘿嘿，我的娃，你一天站在地里晒太阳，奶奶看着心疼，这是你最爱吃的面，奶奶虽然老了，但做点饭给你们送来还是可以的。”奶奶布满了皱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她疼自己的两个孙子疼了一辈子。
“阿婆。”萧萧微笑着叫道。
“哎，我的娃你也去地里送饭啊？”奶奶对萧萧说道。
“是的阿婆。”
“到底是勤快的好孩子，你奶奶和我年轻的时候也是最好的朋友。”
“嘿嘿，我听我奶奶说过。那我先走啦，阿婆，您慢点哦。”萧萧微笑着转身离开。
“好。”
“奶奶您真好，要是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在家待下去了，唉。”小涛挽着奶奶的胳膊边走边说。
“我的娃，不要害怕，我年轻的时候，也吃了太多的苦，那个时候，我们吃不饱饭，现在你们多好。你爸妈说你了你就别听，你按你自己的想法慢慢找工作，我知道我的娃你的心里才是最苦的。”
“奶奶你相信我，我一定找个工作，好好上班，虽然工资可能低一些，但慢慢发展，也是有机会的。”
“我相信你我的娃，人要是行他干啥都行。”
……
在这些忙碌而疲惫的日子里，小涛基本上就是这样度过每一天的，烈日的暴晒，刺人的花椒，父亲的沉默，母亲的抱怨，奶奶的疼爱，和姐姐电话里的问候。早起晚睡，辛勤劳动，他一直这样坚持了二十天。
等家里的花椒基本上摘完以后，他打算去龙江市了，他要继续尝试与命运搏斗。
在父母焦虑不安的眼神中，小涛离开了尤家村。他尽量安抚父母，他的初衷是：最好稳定在龙江市发展，否则就去榆州。因为现在的情况，他绝对不可能进入国企，也不可能考上什么事业单位，因为那样，他至少要花费两年时间，而现在，他一刻也等不起了。他剩下的唯一的一条路，就是在龙江市尽快找一家建筑公司，和宝强一样稳定上班，如果幸运的话，再找个对象，以后成家了，两个人的工资合起来也是不小的收入，完全可以应对一切，那么，理想状态中的生活完全就能实现，他也就不再为辞职十二局而感到那种深深的挫败了。
可是，理想是美好的，但现实呢？他必须要一步步去试探并完成自己目前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