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赎刑案各抒己见 招生事广而告之

  梁颢主动提出有好主意,承平帝大喜:“爱卿快讲!”
  “臣请扩大‘赎刑’范围,凡官民人等所犯之罪不在‘十恶’之列者皆可准予以财物赎刑,如此一来,国库便可迅速丰盈,伐吴之军资可备矣!”梁颢胸有成竹道。
  承平帝果然眼前一亮,“准奏”二字差点脱口而出。
  “万万不可!”忽然,一声清朗的声音传来,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祁翀。
  祁翀站在百官之前面向承平帝大声反对道:“梁相此议乃祸国殃民之议,绝不可行!虽然历朝历代都有赎刑之制,但都严格限制其滥用,往往只有疑罪与过失犯罪方可适用。我朝继承前代律法,也做如是规定。历朝历代之所以如此,乃是因为一旦赎刑之制无限滥用,则官法不能及于世族子弟,其必恃赎刑,横行无忌,无复耻耳。届时,往小了说,天下治安首当其冲;往大了说,官民人等仅因贫富不同便‘同罪不同罚’,长此以往,律法便会失去公信、朝廷便会失去人心,国将不国!望陛下三思!”
  “秦王所言极是,若随意滥用赎刑,则权贵子弟有恃无恐,违法横行将成为富者之特权,长此以往,百姓必将逐利视为信条,则人心不古,为祸深远。”林仲儒出班附和道。
  “臣亦以为梁相所提之议甚为不妥。”柳明诚出班道,“开封府刚刚抓获了不法子弟二十余名,梁相便有此议,仿佛有专为这些不法权贵子弟开脱之嫌。更何况据臣所知,被抓之人中也有梁家子弟,因此不能保证梁相此议乃是出于公心而非私心,请陛下荃察。”
  邱维屏、向栉、陆怀素等朝臣也纷纷附议,公开支持梁颢的反而不多,只有谢宣等人对梁颢的意见予以肯定。
  本来梁颢的提议一出,许多人便暗中叫好,毕竟家中都有子侄还在大牢中呢,如果能以钱赎罪,那就不是什么大事了。可柳明诚一针见血,直接点出梁颢是在为不法权贵子弟开脱,有私心在其中,这一来众人反倒不敢公开支持了。
  虽然梁颢、谢宣等人极力维护他们的主张,但一时之间,反对滥用赎刑的声音还是胜了一筹。
  承平帝有些不悦,突然觉得今日的廷议哪里不对劲儿,他目光扫过群臣,发现最该表态的左相杜延年今日竟出奇地沉默,任由百官吵翻了天他也一言不发,只是皱着眉似乎心事重重。
  “杜相,”承平帝开口道,“你是百官之首,你来说说。”
  “陛下,臣......没想好。”杜延年依然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臣以为,此乃要事、难事,不必急于一时做决定,不妨给百官半个月的时间,让在京五品以上官员及各路四品以上官员每人写一道奏章,表明对此事的看法、赞成与否,以供陛下参考。”
  杜延年的提议避免了许多官员当庭站队的尴尬,得到了最多的附议,此事便搁置下了,半月后朝会再议。
  退朝以后,杜延年满怀心事,干脆没去政事堂直接回了家。
  “请小姐和范先生来一趟书房。”杜延年一进门便吩咐管事道。
  杜心悦先到的书房,她和祁翀约好了今日下朝后一起再去趟西市,此时一身男装已经换好,眉毛也故意化浓了些,看上去倒还真是位俊俏的小公子。
  “正好,有些话帮我带给秦王殿下。”杜延年对女儿交待了一句话,这才让女儿离去。
  杜心悦出门时正好遇到范夷吾,便笑着作了个揖:“范先生安。”
  “呵呵,小姐这是要去见秦王?”
  “正是。”杜心悦点点头。
  “听说小姐的女学快开学了?老朽也打算重开识字班了,正好麻烦小姐帮老朽给秦王殿下带句话,麻烦他支援一些桌椅板凳。”
  范夷吾所说的“桌椅板凳”当然不止是“桌椅板凳”,还包括书本、黑板、粉笔等等在内的一应教学用具,杜心悦心领神会,点头答应了。
  西市口,祁翀早就等在那里了,身上的朝服也换成了便服。
  “殿下,你在发什么呆呀?”见祁翀靠在车厢上一副满怀心事的样子,杜心悦伸出玉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祁翀这才注意到心上人已经到了跟前,笑容立即浮现:“元举!”
  “啊?”
  “我有字了,元举!”
  “那我以后就叫你‘元举’?”
  “当然,名字不就是给人叫的吗?”
  “那在下可就不恭了!”杜心悦嘻嘻笑道,“元举兄可是有心事?”
  “是啊!等你来为我解忧呢!”
  “我?你怎知我能为你解忧呢?”
  “杜相今日在朝上欲言又止,下了朝直接回府了,我猜他一定会让你带话给我,我猜对了吗?”祁翀斜着脑袋笑笑地看着杜心悦。
  “是啊,你都快成父亲肚子里的蛔虫了!什么都让你猜到了!”杜心悦有些不服气地撅起了小嘴。
  “我不是蛔虫,我是猴子,公猴子,你就是母猴子,将来一起生小猴子。”祁翀凑近杜心悦的耳畔轻声道。
  “讨厌!谁要跟你生猴子!”杜心悦皱着鼻子小粉拳敲在了祁翀胸口。
  “我可不是跟你开玩笑,真的,宫里要为我议亲了。”
  “啊?宫里选的谁?”笑容在杜心悦脸上凝固了。
  “那我哪知道!皇后娘娘说是谁就是谁呗!《飞琼谱》那么厚,我都看花眼了。”
  “你......你还真的看了啊!”
  看着杜心悦明显紧张起来的神情,祁翀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怎么样?要不要给我生小猴子呀?”
  “你讨厌!”杜心悦反应过来自己被他逗了,顿时也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笑了一会儿,祁翀想起来今日还有正事,正色道,“放心吧,义父说这事他会帮我们搞定的。我先带你去看场小戏!走!”
  西市依然人头攒动,摩肩接踵,二人再次来到东街勾栏瓦舍处,时近中午,许多戏已经接近散场,但也有的戏刚刚开场。
  一阵鸣锣声响,一处勾栏要开戏了。祁翀忙拉着杜心悦挤过去,占据了前排的位置。
  锣声停止,伶人上场。
  只见一个打扮朴素的妇人带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上场,对面又来了个老妪。
  “哟,张娘子,这是带着闺女回娘家呀?”老妇人热情地招呼道,这伶人扮演的老妪惟妙惟肖,但一开口却还是能听出来是个男人。
  “不年不节的回什么娘家?王大娘,我是送闺女去莘昭女校上学去!”
  “女校?上学?你可别糊弄我了!哪有小娘子去上学的呀?”王大娘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是真的,就在西市南边的敦义坊,下个月初一就开学,我得赶紧去给孩子报个名儿,名额有限,去晚了可就报不上了!”
  “还真有女学啊?那女学都教啥呀?”
  “念书识字呀,还有女红、刺绣也都教,对了,还有医术,教的东西可多了!”
  “切,女娃娃读书认字有什么用啊?还不如早点找个好人家嫁了呢?”王大娘撇了撇嘴。
  “这你就不懂了!听我男人说,前几天城里好几家作坊贴出了招女工的告示,给的工钱可不低,都能顶大半个男工了......”
  “有这好事儿?哪家作坊啊,我赶紧让我儿媳妇去......”
  “唉呀,你别急,先听我说完,我问你,你儿媳妇识字吗?”
  “识字?呵呵,我们全家七八口识的字加一块儿没超过五个!”
  “啊?哪五个?”
  “王、老、狗、大、二,这不五个吗?”
  “啊?为啥是这五个?”
  “我家男人不是叫王老狗吗?俩儿子,王老大、王老二,加起来可不就‘王、老、狗、大、二’这五个字吗?每年交税能认得自己的名字就不错了!”
  “嗨!所以说啊,你儿媳妇都不认识字怎么去作坊做工,人家招工可是有要求的,得识字的才要!”
  “哦!我明白了,所以你才送闺女去女校?识了字就能去作坊赚钱了!”
  “可不是嘛!要是闺女也能赚钱,那就不是赔钱货了,多留几年也不亏!”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这束修不便宜吧?你家男人捡着钱了?”
  “人家女校不收钱!免费教,中午还管一顿饭。”
  “你这越说越不靠谱了!人家不收钱、还管饭,图你什么呀?你可当心别遇上骗子了!到时候再把你闺女给欺负了,看你到那儿哭去!”
  “诶——你可别瞎嘞嘞,那是平原大长公主办的,谁不知道大长公主是大好人啊,咋可能是骗人的!京兆府衙门都贴出告示了,是真的!而且人家那儿都是女先生,没有男人,你就甭瞎担心了!”
  “要那么说的话,是该去报个名,在哪儿来着?”
  “敦义坊!莘昭女校!行了,不跟你啰嗦了,我得赶紧去了,去晚了就报不上了!”说完中年妇人拉着小女孩匆匆下场。
  老妪愣了愣神道:“我也得去给我孙女报个名去!诶——张娘子,你等等我——”
  伶人全部下场后,又是一阵锣响,正戏这才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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