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五回 贾府之患 德不配位

  哪怕身为解元,还没参政就已经有了官身,极大地缓解了荣国府濒临破产的财政,甚至连原本为此累得小了产,得了下红之症,以致结局悲惨的凤姐也在贾兰的调理下身子大好,生下了英哥儿。
  眼前贾府的局面看似好了许多。
  但对宁荣两府,贾兰的基本看法依旧没有改变。
  德不配位,烈火烹油。
  宁国府里有没有看到这点的人,贾兰不知道,但荣国府里看清这个现状的,除了他自己,一个人也没有。
  哪怕是凤姐,她忧虑的也只是荣国府寅吃卯粮的危机。
  可她们都忘了,荣国府不是普普通通的勋贵之家,它是荣国府,是八公之首的荣国府。
  如今的贾府,身为宁荣之后,却无一人堪当大任。
  祖父贾政曰勤曰廉,但却远远不足以支撑起荣国府的招牌,因为谁都知道,贾政这个工部郎官是如何得来的。
  太过于太单薄了。
  观乎前明,两大公族,英国公张家和成国公朱家,无一不是代代都是朝廷柱石,倚一方之重任。
  自土木堡后上百年被文官集团打压的英国公府,哪怕是到了第七代张维贤时,依旧扮演堪称定海神针的角色,在移宫案最关键的时刻护卫着天启帝朱由校完成了权力的交替。
  这才是勋门该有的样子。
  再看看如今的宁荣两府,两个袭爵之人像是神隐了一般,终日沉迷酒色,再怎么避嫌也无需避到如此地步吧?
  知道的还好,不知道的,还以为贾府如此乃是对今上有怨望。
  曾几何时,贾兰正是看到这样诡异的局面,才觉得贾府大难临头,想着要带着李纨早点逃的。
  后来局面看似有所缓解,自己也因为到书院进学结识了各位长辈,对大夏朝的政治有了更深的认识,更加觉得贾府应对充满怪异。
  淳治帝风格严正,做事不留情面,但他与贾家也是颇有渊源。
  叠翠书院的山长李玄着告诉过贾兰,先荣国公贾代善常年担任御书房武学师傅,是所有皇子的老师,自然包括淳治帝。
  老国公一视同仁,并没有因为太子位份早定就轻视其余皇子,深得皇子们的爱戴。
  废太子也是孝悌之人,对几个弟弟十分关爱,甚至主动请旨让弟弟们协助自己处理政务,培养他们。
  原本应该袭爵宁国府爵位的贾敬,身为东宫的侍读,与淳治帝关系其实也非常不错。
  哪怕是当年太子被废这样天崩地裂的大事,宁荣两府都不曾与今上结怨。
  甚至这件事后,宫里对贾家的态度也十分缓和,什么追加的处罚都没有,连宗祠里供奉着的铁券都没有收回。
  如果说从前那个手握军权的贾家会让淳治帝感到恐惧。
  可十多年来,贾府对军中的影响力已经无限趋近于零了,半分威胁也没有了。
  可看看如今两府,完全是奔着把人给养废的目标去的。
  如果说这是为了避祸。
  那贾母挖空心思将元春送进宫里,海了的银子花进去砸出个贵妃的操作,就又让人不解了。
  连戏文里都演过了,杨家将也在佘太君带领下也懂得举族告老归田。
  真要避祸,急流勇退返回南边老家,也是一个手段。
  贾母想让凤凰蛋一辈子当一个富贵闲人,可富贵闲人在哪儿当不也是当?
  回去老家,置办大片的田地,凭着世袭宁荣二府的牌子,凭着宗祠里高皇帝亲自颁布下丹书铁契,什么日子不能过?
  反而贾府现在高不成低不就的形势,才是最危险的。
  不知为何,贾兰的心里那股隐隐的不安从来都没有消去过。
  这次南下,他既是游历,同时也是在寻找退路。
  “原本我身边有位文书,不过今科顺天乡试他与我一道发解,继续在我身边担任文书就不大合适了,不知芸二哥可愿意屈就在我身边,暂时担任文书一职?”
  贾芸听了登时大喜过望,激动道:“我太愿意了,只要兰哥儿你不嫌弃!”
  “不过丑话说在前,在我身边,有些规矩还是要守的。”贾兰笑笑,随后认真地说道。
  贾兰很看重贾芸,自然也不希望两人后面出现不愉快的事情。
  贾芸听得这番郑重的话,,脸上并没有任何的不高兴,反而露出几分释然。
  “兰哥儿,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反倒觉得安心了。
  说实话,我不怕守规矩,却怕没有规矩可守。”
  贾兰笑了笑:“我只是觉得‘丑话说在前,日后好相见。’罢了。”
  贾芸理解地点了点头:“我明白,规矩,既是束缚,也是保护。”
  “难得芸二哥如此通透。”贾兰赞了声。
  倪二适时插口:“芸二爷加入,真是可喜可贺!”
  贾芸心情激动,要说他最感谢的当属几次对他雪中送炭的倪二莫属。
  他特意离开座位后退一步,双手作揖朝倪二行了一礼。
  “多亏了倪二哥!”
  倪二大笑道:“今日当好好庆贺一番!来人,拿酒来!”
  很快一壶酒,三个酒杯就被端了过来。
  “兰哥儿不甚喝酒,就以茶代酒好了。”倪二给贾芸和自己分别倒了一杯,笑着对贾兰说道。
  贾芸听了,目光微微闪动,默默地记了下来。
  “多谢倪二哥的体谅……”
  “干!”倪二豪气地喊道,贾兰举起杯中茶和两人碰了一杯,一口喝尽。
  ……
  “隔了这么久,还是你这里的茶好喝。”
  妙玉没好气道:“再好的茶也经不住你这样的牛饮。”
  贾兰哈哈一笑。
  栊翠庵外的红梅下,贾兰与妙玉对坐着说话。
  “没办法,见你一面总是不容易,我回来了这些天,就今天终于能见着你。
  每次前来,你不是外出去了短游,就是去了访客。”
  妙玉道:“你又不是不知,我修行的又不是那种息交绝游的隐门之法,平常正要多去游历感怀世事的。”
  贾兰点点头,低头仔细打量着手里的大海,原着里提到过,这是妙玉珍藏的一只九曲十环一百二十节蟠虬整雕竹根的杯子,杯皿中间有节,像个小碗那么大,故名大海。
  “最近四周都不太平,你要外出的话,不要离京里太远。
  太远了,我的人会照应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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