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佛像后记－复盘篇
书生与黑衣少年对面而立随微风拂透，那书生手持折扇半掩着唇鼻，依旧那副如沐春风的微笑，淡眸轻启，为翠碧的韧竹与兰草的儒袍上氤氲点点雪花，此时正缓缓消融化为水流滴落，而那黑衣少年也是不凡，瞳孔中冷傲依旧如凝实质不减分毫，玄锦武袍边缘破损成锯齿状，眷恋不舍的布条在风中向着长林招手告别，却将执着的双足深深扎根在曾经孕育自己生命的那片沃土。
双方各有胜负，却均未伤及自身，这便是武，止戈为武，点到为止，江湖道义，不害无辜。曹牧恍惚觉得自己悟了，但其实他并没有悟透。之所以无法分出胜负，不在于双方的相互留手，而在于彼此到底有没有生死相斗的理由，很显然，他们二人没有这种理由，所以如此便是最好的安排了。
坐在新鲜出炉的树墩子上歪头撑着下巴看戏的曹牧，看了看场中的二人，见他们似乎没有再打的意思了，暗暗叹了口气，轻道一声“可惜”，急忙冲上去进行恩怨化解，要是还有杯茶递给二位大佬就更好了，可惜条件不具备，只能这样上去劝说了。
“二位，不要再打了，大家都是江湖上闻名的大侠...”曹牧思索着武侠书里这个场景的对话一一复述出来，同时还不断观察二人脸色调整对话，“所以啊...大家不如就此握手言和，岂不美哉，日后江湖再见，也算平添份交情不是”
书生倒是笑而不语的扇着折扇，倒显得极其的热似的，明明有微风吹拂的可说，可能也是真气激发转化的能量过多，所以损耗的热能就很多，想想这也是很合理的，黑衣少年立于原地，手提长剑，猛然向上一指曹牧，“你逃不掉的，今日你必死，他也保不了你”，凭空斜瞥一眼书生，书生依旧一副淡漠无争的表情，果然爱笑的男孩都特别帅，书生跟个木桩子似的站那儿一动不动就很帅。
黑衣少年提着剑步步逼近曹牧，书生也渐渐向曹牧靠近，曹牧自然是想逃的，可不管逃到哪儿，那两人都死死的跟着，就像被仇恨值死死锁住的boss，一时间曹牧极度绝望，远处惨遭砍伐的大树，它的尘烟与悲怆还未飘远，而曹牧也即将与之同路，一想到这里，曹牧赶紧把一旁坐书箱上吹这晚风的书童拽下来当挡箭牌，能挡一点是一点呗，
但书童显然还处在深深震惊之中无法回神，不理解自己就是一个跑龙套的背景板，何德何能参与到这种紧张刺激的剧情中来，这简直太要命了啊，书童不断努力企图挣脱曹牧，而曹牧则死死拽着，一丝一毫都不愿放手，生怕黄泉路上少一个伙伴。
就在这紧张时刻，另一边的林子里赵武终于又上线了，更关键是是带来了李达，李达一见这场面，转头便问赵武，“这是在玩老鹰捉小鸡吗，可是这也不对啊，哪有两只老鹰的”，赵武赶紧解释，“是他们两个人要弄死曹牧啊”
“啊，你不早说，快走”李达拉着赵武抹头就跑，那快的兔子都得停下来叫他们祖宗，赵武一边被李达拽着跑一边喊“我们得回去救出曹牧啊”
“你是不是脑子被疯狗咬了，他们打的是曹牧关我们什么事，不要自讨苦吃自寻死路好吗”李达回头瞥了一眼赵武后，脚下步子依旧没停。
曹牧远远的看着这一幕，不知心里作何感想，但他秉着能拖一个是一个的心态，扯着嗓子喊，“嘿，赵武李达，我在这儿，对，不要硬拼，迂回包抄切他下路，稳住我们快赢了”，书生和黑衣少年转头向后，便看见李达和赵武两人跑着跑着忽然停了下来，“得，芭比q了，完了，跑不掉了，这该死的曹牧，地上的祸不惹偏惹天上的祸，城里的祸不惹偏惹城外的祸，看来以后一定要限制他外出，免得他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李达转过头一拍手，“哎呀，真巧啊，今天月黑风高，正是纳凉的好时机啊，有幸在此遇见两位大侠，看来二位懂得风雅之人，不如我们就借着此情此景吟诗一首，不知可否啊”
旁边赵武低声说道，“李达，我们不是来救曹牧的吗”
“你闭嘴”李达一把打住赵武的话，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见场中二人没有迟迟回话，便一步步走近，借着靠近思索下一步计划，“那就我先来吧，逐风过仓颉，信林何处安。青山翠松柏，遗念生杂然。”
走到二人五步远处堪堪停下，“该你们了，怎么说”，李达看了看漆黑如墨的夜色，似是闲谈般说道，“天不早了，该把这事儿解决了吧，书生与黑衣少年对视一眼，书生首先发言，“此事与我无关，我就是来访旧友的，路过而已”，书生退后一步，将场地留给两位。
李达又转向黑衣少年，“如何？”，黑衣少年依旧面无表情，“我不会退后的，我有必须完成的任务”
“我知道”李达说了句摸不着头脑的话，慢慢靠近黑衣少年，黑衣少年明显十分防备，双眼微眯握紧了手中的剑，见状李达勾起嘴角算是安慰了一句，“别害怕，我给你看样东西”，说罢，也不见如何取物，手中便出现一个似是黑色的令牌，曹牧隔得老远实在看不清楚，岂料那黑衣少年看过令牌后，沉默不语了许久。
“给我一个面子如何...”随着李达渐渐走近，声音也越来越小，曹牧使劲的掏了掏耳朵，发现自己依旧什么也听不到，不由露出了死鱼眼，无聊的埋下头撅起了嘴，而黑衣少年在半晌后，默默离开了，依旧那副一言不发的高冷模样。
目送着黑衣少年离开，李达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脏，，面上也是一副劫后余生的庆幸，“太好了，总算走了，呼，这波实在是太惊险了，还好糊弄过去了”，抬手对着远处的赵武招呼，“赶紧过来，别杵在那儿了，事儿解决了，快过来”
赵武小跑着凑近，好奇的向李达问道，“那一身黑的家伙可不好对付啊，你怎么把他劝走的”
李达摇了摇头，似乎不愿多说什么，随口忽悠了一句，“骗呗，随便编点什么就糊弄过去了，说了你也不懂，你智商欠费严重”，对于李达时不时冒出稀奇古怪的词，赵武早就已经习惯了，也并不在意，谁让李达脑子不太好，曾经疯过一次呢，比起之前现在已经算非常正常了，
与李达寒暄过后，赵武才想起曹牧，赶紧回头问曹牧感觉怎么样，曹牧则一脸无所谓的说，“还行，反正死不了，就是腿有点酸而已”
李达点点头，看着周围倒下的树木微微叹了口气，感慨道“多好的树啊，就这么推倒了太浪费了，拉回去当柴禾烧吧，顺便在植点树回去，就当保护环境了”，正在一旁长吁短叹时，书生忽然开口了，他合上了书箱，叫书童再背起来，上下看了一眼曹牧，“曹兄，还记得我吗？”
曹牧挠了挠头，实在有些想不起来了，正逢李达在边上起哄，“哟，曹哥，老相识啊，这不得给兄弟们介绍介绍，也算让兄弟们沾沾大佬的光”
“别闹，这位兄台我不太记得你的名姓了，能不能提个醒”曹牧苦思冥想也想不出关于对方的记忆，无奈只能认命询问。
那书生也很干脆，一偏头像是生气了似的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那行吧，你慢慢想吧，你什么时候想起了我们再说话”
“哦吼，曹兄，你这个样子是不行的呀，直接就给大佬惹急了，小心半夜睡着的时候，大佬爬你床上捅你几百个透明窟窿的”，听着李达一句句嘲讽的话，曹牧实在是无地自容，于是只能转移话题到李达身上，“你怎么才来啊”
“你管我”李达直接不鸟曹牧的转移话题，继续嘲讽，“我可没有曹兄弟你这么闲，还有空看两大佬掐架，我可是事务缠身每天一点空都没有的李少主啊，每天身上少说背着数百口人的身家性命以及衣食住行啊，哪能跟曹兄弟比啊，曹兄弟背景强大朋友遍地，哪像我社恐一个孤苦伶仃啊，e\\u003d(′o｀*)))唉我好惨啊”
一见李达开启emo模式，曹牧沉思良久，觉得还是汇报一下这一路的见闻，他有这个反思过去的好习惯，因为很多东西都是藏着最容易被忽略的细节中的，他慢慢走在山间的小路上回忆着之前的种种，身后跟着李达等人，“说真的，我觉得这一路上发生的种种总有些奇怪的地方”
“哪里奇怪”李达见曹牧神色如此认真，也是试图开始分析起来，
“我总感觉这一切像是被人设计的”曹牧沉思良久又补充道，“而且我觉得可能是你”
这下李达不干了，他一脸头疼的捂住额头抱怨道，“谁?算计你了，我多大本事啊，还能设计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怀疑是赵武干的呢”
莫名被点的赵武无辜地用手指了指自己，不断摇头表明自己的无辜，曹牧点了点头，“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最后那幕改变了我的想法，你赶到的时机太巧合了”
“这话说的，还不是赵武叫我来的，我当时正在府中散步，说实话，没有你烦我我的生活真的无比惬意，然后这小子就从院墙外翻了过来，拉着我就走，结果就给我拉到这儿了，我们也想早点出手啊，但他们在放大招啊大哥，你是要我们脸接大招吗，你个傻逼”
曹牧咳了一下，“总之，我觉得这件事肯定是你们俩合谋设计好的”
赵武在旁边不断申辩，“没有啊我没有，真没有啊”
李达则是佯装叹了口气，“竟然被你发现了，行了，我不装了，没错都是我设计的，我就是全大陆最强布局大师李诡谋，既然被你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那我便留你不得了，我看此处风景秀丽，掐指一算你合该埋葬此处，速速自我刨坑入土吧，莫要让我等亲自动手，省的你面上难看”，板着一张诡谲邪魅的笑靥所说出的话，变得更加的恐怖骇人。
“李达，你不要在这里跟我整这些花活避重就轻，我问你那佛像怎么回事，怎么到了山贼那儿”
“什么佛像啊”李达闻言一愣
“就是破庙里的佛像啊”
“哦，那个神像啊，齐府送礼过后被退了回来，下人嫌搬来搬去太费劲就放在演武场了，不是，这你不知道吗”
“什么”曹牧瞳孔狂震，不可置信的接着问，“那山贼那儿的佛像是...”
李达想了一下，“可能是人家自己的，比方说从某个其他破败的庙里搬来自我救赎虔诚烧香用的，你不知道吗，不会吧，赵武没告诉你吗”
曹牧和李达二人皆看向赵武，赵武还是一如之前憨憨的模样挠着头，仿佛啥也不知道般，见两人看来赶忙解释说，“曹哥你也没问啊，我以为你就是闲着无聊想去冒险而已”
曹牧一副蛋疼的模样，而李达却笑出了声，“好，赵兄，我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才是幕后真正的黑手，真是下的一副好棋啊，改天咱们一定得好好对弈一局，杀他个落花流水”
“不是”曹牧不死心的追问道，“这么巧的吗，不可能的吧，是不是在忽悠我”，满眼都深陷狐疑之色中
“我骗你干啥，来我带你亲自去看看那神像不就行了”李达一把打碎曹牧自欺欺人的想法，领着曹牧便往北边的演武场走去。
“那...那我蛊惑山贼打斗笠人岂不是...”
“哦，什么事儿，快说说”李达显然对此事非常有兴趣，曹牧只好一一道来，听完了曹牧的叙述，李达沉思了片刻，忽然发出一个致命的问题，
“曹牧，你为什么不选择直接牺牲掉整个山寨保全自己的生命呢，这样你既不会受伤，也可以保全自己的实力，你们二人也不至于伤成这样，这得花多少医药费啊，怎么看都不值当啊”
曹牧沉默了，长吟一声，最后还是说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我不知道，也许是恻隐之心发动吧，其实对我而言，如何选择都一样”
“不，不一样，真的大不一样”李达差点都快笑出声来了，但还是硬生生止住了，“我刚好在那个山寨有那么几个相熟的人，可以就里面的一些情况做一些模拟，如果你放弃了他们，我猜接下来会是这样，
所有山贼被杀，寨主与斗笠人同归于尽，但是...其实那些山贼是个好人来着，你从他们还拜佛就能看出来，基本上祖祖辈辈都窝在山上种粮食自给自足，说是山贼还是给他们脸上贴光了呢，他们一死无外乎就是他们种的地荒芜，粮食蔬菜什么的秉持着节约的习惯送给城中的乞丐而已这不算什么，
不过我听说寨主有一个女儿，结合你们给我的信息，我是不是可以做个大胆的猜测：徐阿四是寨主的女儿，然后女儿为父报仇，当然这不是最可怕的，最怕对方当时不复仇而是隐忍蛰伏，当然你可以将她当场斩杀，只是你无法磨灭其神魂，而那佛像日日受香火熏陶，要是没有神异是不可能的，而最怕的不是佛像有灵，是里面藏着妖怪，比方说黄皮子，这一分析不比现在的剧情有意思多了，所以说你错过了几百亿啊”
曹牧听罢，冷汗流满了后背，浑身被寒风一吹战栗不已，要是干了这缺德事，恐怕...
但回头看李达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便更觉得恐怖无比，尤其是他一连串骇人听闻的分析，差点把曹牧内心最大的恐惧激发出来，曹牧拍拍自己的心脏，安慰自己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按照最好的结果在继续着。
到了演武场，李达指了指边角的神像，“喏，不就是那个吗”
曹牧三步跑到前面一看上下端详，确实缺了半身没有面容，底座与那佛像有些相似之处，但仔细辨认却大相径庭，他回头望着李达等人，“你们想知道里面是什么秘籍吗”
“你想砸就砸，反正也没人在乎”李达怪里怪气的说了一句，虽然对曹牧砸神像取秘籍的行为稍微有些不满，但也没说什么
哐哐两下，曹牧让赵武打破了神像，神像年代久远，一砸开扑簌簌的灰尘布满了周围，等烟尘散尽便露出了一个黄色的古朴书籍，曹牧兴奋的打开来一看，结果上面一个字都没有，晃荡了几下也啥变化没有，不由泄了气，扔回了原来的神像残骸里。
李达上前捡了起来，看了看，“没字啊，正好回家拿去记账，这古朴的设计一看就有逼格，有人要吗，不要的话我拿走了”在场没有一个人说话，“行啊”转头看见曹牧蹲在地上气鼓鼓的样子，“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这样吧，我再赞助你一份身法吧，就当天使轮了，谁让我李少主有钱呢，不在乎”
李达一阵豪气发言后，曹牧立马蹦了起来，“谢谢李老板的赞助，李老板好人有好报，一胞一百零八胎，胎胎都是响当当的英雄好汉”
“滚”李达笑骂一句，便打算回去了，“走吧，各回各家吧，今晚没活动了，回家洗洗睡吧”，众人各自散开回家，书生也不知道往哪儿走的，曹牧倒想问一下，但想了想自己问了对方也不说话，那自己多尴尬啊，就没有问，
往李府的路上，李达忽然又说出一个猜想，“你说，这神像里的秘籍会不会是寨主藏的，目的就是引出斗笠三人，或许他们之间有仇也说不定呢，比方说寨主媳妇就是在抢夺某个武功秘籍时被他们杀死的，所以寨主才想到用这个方法复仇，我估计他现在应该正在坟头摆着斗笠三人的头颅祭拜呢，你要不要去看看，验证一下我说的对不对，其实我也很好奇我猜的对不对”
曹牧对此兴致缺缺地摇了摇头，“算了吧，我懒得猜了，这个世界太复杂了，我太单纯了，猜不透，实在猜不透”，言罢，快步往自己的住处走去，解释一下，原来他是住在陆府的，后来被李达招聘后，就有了独立的小房子，当然也在李府里，所以两人的目的地都是李府。
李府书房内，李达看着手中的黄皮书籍面色微微凝重，他打开书籍伸手轻轻拂过，其上便渐渐露出文字，但李达看也不看往角落里一扔，角落里的黑影渐渐凝成人形接住了书，单膝下跪开始汇报，“少主，潜入城中的男宠已经找到了，请少主示下”
“本来想留他们玩玩捉迷藏的，但现在看来，时间来不及了啊，而且就曹牧现在这水平...哧”李达冷笑一声后再次恢复了冷漠的神态，“全部坑杀，不留后患”
“是”
“那本书交给巽翼，他这次干的很好，下去吧”
“诺”黑影消失不见，如同从未出现一般
李达望着桌上烛光中闪烁的火花以及澄澈的蜡油，瞥了一眼案头的文书，“e\\u003d(′o｀*)))唉，看来又是一个不眠夜啊”
风愈渐清冷，凝聚出淡淡的薄雾，屋脊上点缀起晶莹的露珠，云遮云翳，暮色浓厚化墨，李达提着手中的毛笔，沾了沾不再粘稠的墨，奋笔疾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