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海纳百川
白云悠悠，远山在望。
紫烈狂野地仰首嘶鸣一声，高高尥起前蹄，轰然砸落在草甸上。
便到此为止吧！再往前，不仅离开了辽东属国的势力范围，也将超出高旭当前力量可控的区域。
终究是未能追逐到仓惶向西逃窜的峭王及其子苏班，虽留有遗憾，眼下也只能见好就收。
高旭领着百余汉骑以及赎死营，一路向西搜寻，在森寒刀锋及温言相劝的交相作用之下，相继说服了数十大小部落归顺并向东迁徙。
遥望远方已隐隐苍苍的层峦叠嶂，西北方已然可见大鲜卑山的蒙蒙灰影。高旭心知再往前行便接近辽西郡的地界，而张纯、张举及辽西乌桓丘力居的叛军就盘踞在前方。
人贵有自知之明。如今的自己，断然无堂皇叩门挑战叛军的实力。
这股叛军为害大汉北疆四郡久矣！官吏黎民深受其害久矣！
而那张纯、张举曾经身为中山相与泰山太守，都是本朝昔日的显赫高官！率军叛反后，荼毒一方、残杀大汉官吏、掳掠无辜百姓时毫无一丝人性！
高旭掣马执缰面向远方，胸口急剧起伏之际，放声大喝直抒胸臆：“且等着！待我重拾旧山河！”
其壮怀激烈，慷慨悲怆，犹如自肺腑间蓬勃欲出，直令身旁的燕大、茂叔等人为之震撼，却不明其深沉如斯的情怀，究竟是为何故！总之是深以为恨便是……
汉骑与赎死营的乌桓人皆以为这小将是不甘心，未能将峭王苏仆延等一网打尽。
高旭却在一吐胸中积郁之后，毅然率队掉头折返，一路却不再行色匆匆。
只消三五句粗豪不羁的军中痞赖话语，便与众军卒谈笑风生，惹得那位会说些汉话的乞扎布特也凑上前来，主动手指远方向高旭等人介绍地形及部落分布状况，其所在的乞扎部便在此附近游牧。
“乞扎布特，若是给你一队人马，可能将你的部落劝说去白狼水大营附近？”高旭笑吟吟问道。
“尊使之意，是让我自行前往？你不怕我……”乞扎布特瞪圆了双眼，感觉难以置信。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高旭却表现出一切都顺理成章，“你等昨夜里都发了毒誓，我为何不信你？”
摆手令汉军队正拨出一队乌桓人交给乞扎布特，高旭微笑看着乞扎布特的双眼，似乎直入其心。
“你且去吧！三日内！我等着你将乞扎部整个领回来！”
“我……卑职领命！”乞扎布特郑重对着高旭俯身行礼，抬头看了看左右十余乌桓人，红着眼眶叫道：“走！自此后，我族老小，再不必为人驱策做牛做马！”
望着淡淡烟尘席卷而去，高旭对着身前赎死营各个为之意动的乌桓战卒笑道：“有自告奋勇者，皆可效法。辽东属国乌桓，自此以后就是一家，与我大汉唇齿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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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所剩无几的一队人马，高旭的汉骑自后徐徐赶上向东迁徙的乌桓人部落。
浩渺无边的绿毯上，骏马来回驰骋，牛羊成群结队，老弱妇孺相互扶持，满载的大车首尾相接，各部落陆续汇集成一条洪流，向着每日朝阳升起的方向鱼贯行进。
来自各处的大小溪流，全部汇集在白狼水以北及辽水以西的辽阔草原之上。
此处河流纵横，水草丰盛，土地广袤，且距离昔日辽东乌桓峭王的大营原址并不遥远，隔河南望十余里便是大汉辽东属国昌黎治所。
自辽东属国长史公孙瓒领三千骑军出昌黎以来，昌黎县城因兵力空虚，所属边郡兵、将屯兵、屯田兵和属国兵，其中健勇者为公孙瓒抽调一空之后，其军制也是千疮百孔，短时内难以恢复。
而辽东属国都尉公沙穆恰因前不久病死于任上，无吏治、无兵将，大汉北疆边郡的昌黎县，乃至整个辽东属国陷入一时的权力空白时期。
大汉如今朝纲不振、政令不畅之际，各地辖制松散废弛，各层机构职属流于形势，尤其是边远郡县更是日渐疏于管理，迟迟未见汉朝廷任命新的都尉远赴辽东属国就任，及时填补这一至关紧要的空缺。
其时正当辽东乌桓峭王苏仆延嚣张跋扈，又有辽西乌桓丘力居引兵随张纯作乱，因此位于白狼水南岸的昌黎县城，在鲜卑狼骑突袭乌桓大营之时，即便是那虎皮大帐燃起冲天的黑烟滚滚，也未能引得昌黎县仅有的一位县尉派兵前出查探是何变故。
前后唯有十余游骑提心吊胆，隔着白狼水远远向北而望，竟连渡河北上斥候的心思都没有兴起过。
大汉风雨飘摇之际，边郡兵事竟荒废若此！
鉴于这般情形，高旭断然做出决定，索性便将辽东乌桓收服的各部落尽皆集中在白狼水北岸，只因目前大小部落众多、人丁密集，牛羊牲畜望之如云，遮天蔽地。
如这等群聚的浩荡声势，料昌黎县及辽东属国上下一时间也不敢有任何觊觎之心，更不用说对这密密麻麻聚集的乌桓人有何敌视的举动。
虽然并未主动前去昌黎通报自家所在及辽东使节的身份，高旭也并不担心驻防在辽东属国的残余汉军前来无事生非。
如若真有意料之外的血勇担当之俊杰豪雄脱颖而出，率军前来将自己呕心沥血的一番筹谋搅得七零八落，将煞费苦心的运措布置毁于一旦，高旭自问也只能对如此英雄人物道声：领教！
然而英雄并未显现，一切安然顺遂，不是所有的事都总有意料之外。
在此迁延居留了数日，乞扎布特如约在时限之内将乞扎部落引来，同时四面八方前来汇聚的乌桓部落已达近二百余落，人口已达到五万余人。
其中既有赎死营将士自发去说服本部落前来的，也有高旭等向西而行软硬兼施半押半送带回的，另有听闻峭王被乌兰部落协同汉军击败后，自行举族前来归附的。
辽水河畔乌兰部落大败辽东黑狼乌桓的消息，早已随风一般迅即向四方传播开来。
高旭尚不知此时的乌兰部落，在这一片草原之北，也正成为炽手可热的号召力所在。
胜者为王，强者为尊！草原上的规矩永远是如此直接明了。
此时若是把北方乌兰部落附近闻讯投奔的各个部落也计入在内，高旭简直能笑得合不拢嘴。
殚精竭虑于几日间安排部署各部落依次驻扎妥当，划分彼此扎营所在及牧场水源地等，还须一批批见过前来亲自面洽的各部落首领大人们。前来心悦诚服表态效忠的，胆战心惊探听风向的，觊觎辽东乌桓大王之位的，还有人心不足蛇吞象，在所皆有，不一而足。
各路有头有脸的人物见了一茬又一茬，各种说不上名称的财帛礼物收了一车又一车。
这几日当真是说哑了嗓子，揉破了脑子，望着同样滴溜溜如陀螺般忙个不停的燕大及茂叔，挥刀持矛的处理这般烦琐事务永远比不上舞弄笔杆子的，高旭此时此刻无比想念起何咎等文吏来。
还有那低调行事几无存在感的塞曹循行王颀，悔不当初未曾带在身边。料此人在郡府塞曹行事经年，多有边郡安抚因应草原部落的经验，此时却留在乌兰大营协助何咎等人，还有那闷不吭声的市曹佐吏王赞，想来也可在缓急间相助一臂之力。
如今白狼水左近仅高旭独自一人面对如此繁杂琐碎的事务，不禁头大如斗，这几日喃喃自语最多的便是“缺人啊！”
高旭今日再度揉着自己的脑瓜子，回到大营内临时搭建的毡帐之时，便见着毡帐之外立着的燕小七一脸的郁闷纠结，正用脚尖百无聊赖踢着地上的草窠，显然已在此等候多时。
摇摇头，高旭强自打起精神问道：“今日又是何等花样？里面是不是又送来了什么宝贝？都丢在一边去就是！”
近几日回返帐中想要阖眼休憩一时半会之时，每每见到小帐中堆放着些金珠玉石玛瑙皮裘等奢侈之物，高旭对此烦不胜烦，一律令人将其打包，一股脑扔在旁边堆放辎重的杂物帐篷里。
而今日却似乎不大寻常，只见燕小七嘟着嘴巴闷声道：“你自己去丢！”
高旭诧异地前行几步，在燕小七幽怨的目光中一手掀开帐帘，便见着里面竟乖巧跪坐着三名如花似玉般的异族少女。
此时天候已渐渐酷热难当，这三位千娇百媚的少女恰逢其时得酥胸半裸，粉颈香肩裸露如凝脂，皆身披丝薄露透的轻纱，曼妙身姿半隐半现。
乌桓少女见到年轻俊朗且手握大权的汉使归来，皆温驯得匍匐在地恭迎主人。
高旭只觉一阵头晕目眩，眼花缭乱。
几名妙龄少女是商量好的吗？无一例外在俯身之时，将胸前雪白一片的柔腻峰谷展现于新主人面前。
谁说草原部落不懂用计？这不就使上了美人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