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匏有苦叶，济有深涉
夜色茫茫的大海上，黄宇栋的汽船随着潮汐随波逐流……
印尼有一万七千个岛屿，黄宇栋和黄浩并不太担心，只要到天亮，他们能看见附近岛屿，就能靠岸修理汽船故障。
这个大海的黑夜里，汽船上所有人都觉得有点压抑，这种压抑并不是来自海盗船的骷髅旗，而是来自黑暗和无尽夜色……
很多人都以为大海一片蔚蓝，风平浪静，其实涨潮时候的大海波涛汹涌，海水也是一片混浊，并不让人喜欢……
黄宇栋的汽船上存着很多酒。
红酒，白酒都有，而他，并不喜欢喝酒……
不过，今天，黄宇栋很兴奋，并没有因为船出了故障沮丧，他安慰大家，不停的说着玩笑……
而陈二爷和老李这些人也没有害怕，只是不知道这艘船要漂荡到哪里，心里都有些茫然……
陈二爷和老李他们接过了黄宇栋手中的酒。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船舷之外，仰望着无尽的星空。
夜空中，繁星闪烁着的光芒，宛如璀璨的宝石镶嵌在黑色的天幕之上。
一轮明月高悬，洒下清冷而柔和的光辉，照亮了整个海面……
然而，当他们的视线转向海面时，却是一片漆黑，夜色茫茫，无边无际……
在这寂静的夜晚，陈二爷想起了远方的家乡，那个充满温暖和亲切的地方，那里有他深爱的妻儿……
此刻，他希望能够回到家乡，与家人团聚，共享天伦之乐。
这种思念之情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默默地举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老李站在一旁，感受到陈二爷的心情，他拍了拍陈二爷的肩膀……
干了一杯酒。
黄宇栋喝了几杯葡萄酒，话也多了，他对着陈二爷说道：“我十年没有开枪了……
十年前和人开枪火拼，还是和爪哇岛一个本地黑帮抢地盘。
那天，我差点死掉，可比今天危险多了……”
黄宇栋说完，端着红酒杯子，看着黑色的海面和夜空，若有所思，他也想起了很多从前……
大家就这样平静的聊着天，看着星空夜色……
汽船没有点灯，在海面上随着海潮前行着……
黄浩看着罗盘和星斗，他会调整一下船舵，掌控大致方向。
黄浩，是个优秀的舵手。
陈二爷听黄宇栋和他讲起往事，也不再思念故土，哈哈一笑，说道：“你说，人这一辈子，真的微妙！
我以为这辈子衣食无忧，在江南也可以安然度过余生，我什么都不缺，天下奇珍异宝，都视若尘土。
可是，心血来潮，来了南洋，不管这次结局如何？
我不后悔……
在这人间来过一次，不负此生，不负初心，觉得活得值就行……
我只想为自己痛快淋漓活一次，这不？
我今天知道了大海的恐怖！
值了！
其实海盗真不算什么危险，如果张文龙的师父六爷在这里，他更不会把这些海盗放在眼里！
我们春节时候，在沙俄海参崴和几十个老毛子火拼，那晚上，我们几乎无法突出重围……
天亮了，老毛子的援军也会赶到，我们都会死……
是他师父六爷想办法点着了几个大油桶，阻挡了老毛子攻击，我们成功突围了……
这主意，我是想不出来……”
说完，陈二爷有点怅惘。
其实，陈二爷还有所保留，没讲六爷还帮他谋杀了亲姐夫……
黄宇栋听完，对六爷很感兴趣，很希望陈二爷再讲下去。
可是，陈二爷不讲了……
老李哈哈一笑，干了一杯白酒，慨然说道：“几十年前，我和六爷萍水相逢，他在江宁府，为我并肩死战，救了我，葬了我儿……
去年，峰城！
几十个穷凶极恶的土匪谋夺金靴，围攻我们，我们只有几个人，他带着我们全身而退，杀出重围……
他如果在这，我们不会这么无助，我以前只以为打仗靠勇猛。
现在看，还是靠智谋和奇计……”
黄宇栋打个哈哈，他不想这些人再提六爷，说道：“再熬两个时辰，就天亮了……
我们找个小岛，修理船只，你们这朋友有缘来南洋，我尽地主之谊，想见一见！”
大家在漆黑的船舱里，借着月光，喝着酒，聊着天。
船，随着海潮渐行渐远……
陈二爷看着天上的月亮，突然想起，再过些天就是端午节了，这是华人最重视的节日之一……
自己的妻儿还在暖裘之中安然入梦，自己在大海上飘荡，漫无目的……
他瞬间有点感到凄凉，不过，看着眼前这些热血伙伴，也没觉得后悔和遗憾，他端起来酒杯。
“我们一起干一杯！明天的现在，我们应该在雅加达！
过些天，我要去婆罗洲，我想去看看故人……”
说完，陈二爷一饮而尽！
老李和张文龙、梁风他们从没见过陈二爷喝酒如此豪爽，也都站起来一起干了一杯白酒。
黄宇栋和黄浩都跟着干了一杯白酒。
这时候已经后半夜，天色有点凉，可是，这些人并没感到寒冷……
他们聊着往事，聊着家国，聊着情义……
唯独，没有聊可能遇到的危险，也许此刻，危险，不值一提……
即使遇见海盗，也决定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了……
星斗慢移，夜色渐凉，琼斯和雷霆都困了，刺灵珠还很兴奋，也跟着一起喝酒。
就这样汽船在海面上随着海潮波涛，随波逐流，大家对着月光，喝了一夜酒……
茫茫的大海上，月色渐渐隐去，星星也逐渐闭上眼睛，遥远的东方海面上，有了一抹亮色，这是晨曦将起，天色已亮……
船上的人有些困了，可是，都被海风吹得没有睡意。
原来南洋的晨风，也和江南和塞外早晨一样清冷……
黄宇栋看着渐渐天亮的海面，他拿起千里镜，寻找可以靠岸的岛屿。
他对黄浩说道：“慢慢掌舵，到左三十度方位，那里一个小岛，这潮汐也是大概这个方向推进，我们准备靠岸！”
黄浩也拿起千里镜看了看远方，又看了看罗盘和航海地图，他掌舵慢慢调整方向，这艘汽船顺着潮水，奔那个海岛而去……
汽船又在大海上飘荡了一个多小时，这时候，天色已经几乎亮了，他们的船也逐渐靠近了那个海岛。
黄浩掌舵慢慢靠近能停泊的海岸，他找到了安全的停泊位置。
可是，潮水一涨一落，汽船荡来荡去，很难靠岸。
黄浩说道：“我们必须下去几个人，拉着缆绳把船靠岸。
要是退潮了，再这样下去，我们的船不仅靠不了岸，还会被冲到大海深处，无法靠岸！”
黄宇栋看看潮水和安全环境，果然如黄浩所料，说道：“你好好掌舵！不要船舷碰到礁石。
我们下去，这里海水不深，我们游到岸边，把缆绳拉住船只靠岸！”
他说完，站起来，脱下上衣，扔下步枪和酒杯。
黄宇栋拿起两个密封大葫芦挂在腰上，也递给了老李和梁风几个大葫芦，告诉如何捆绑。
然后，他第一个跳入了大海……
梁风和老李、张文龙都会水，跟着捆扎了葫芦腰舟，也就是救生圈的鼻祖，都跟着跳了下大海，陈二爷不会水，没有动。
这是晚清时候，黄宇栋的汽船上配备了几个接近现代样式和材料救生圈。
可是，黄宇栋并没有使用，他觉得跳下海拉缆绳，用葫芦腰舟更灵便也更安全，他的船上常年备着一些大葫芦，预防危机时候游泳逃生使用。
救生圈在我国古已有之，约2500年前中国人就已开始使用原始的救生圈。
古人看到老熟干枯了的葫芦落在水中，浮力很大，由此得到启发，利用它来作渡江过河的工具，既轻快又安全，被称为“腰舟”。
《诗经》载:“匏有苦叶，济有深涉”。
匏，即葫芦。
这句话理解为：“叶子枯了，葫芦也干了，可以摘来作腰舟用了。”
古人怀挂葫芦可浮在水面上过河，葫芦制成的“腰舟”，就是最原始的“救生圈”。
《淮南子·物原》也记载：“燧人氏以匏济水。”
古人过河，就把几个大葫芦系在腰里。有个成语叫“中流失船，一壶千金”，意思就是说如果你在河中间掉水里了，谁能扔给你一个大葫芦，这比一千两金子还贵重。
这和今天说扔救生圈一个意思。所以这种葫芦叫“腰舟”。就是系在腰里的船。
除了葫芦，也有用动物皮囊制成“腰舟”。
宋代时期，出现了接近现代救生圈样式的浮环……
古人，其实很聪明的，即使现在，葫芦和皮筏子一样被使用。尤其海南岛黎族的葫芦腰舟还申遗成功。
现在黄河附近，还有很多人游过激流险滩，需要动物完整皮囊充气做成的救生设备渡河……
汽船离海岸很近，黄宇栋他们背着葫芦产生的浮力已经足够，而且比圆形套在腰上的救生圈更灵便……
他们四个人跳进海里，拉着缆绳慢慢往岸边游去！
这里的海水不算深，也有几米，他们跳下去，每个人都背了两个大葫芦，在海里活动很轻快……
并没有太吃力，几个人就把汽船拉到了岸边。
黄宇栋固定好了汽船，他们站在海岸边，每个人都不禁长出了一口气。
陈二爷和黄浩、琼斯、刺灵珠、雷霆等人也纷纷下了船。
大家站在岸边，凝视着眼前的大海，心中充满了感慨和激动……
大海在他们的眼中重新变得美丽，波涛汹涌的海面，闪烁着微光，远处的天际线逐渐清晰可见……
脚下的陆地延伸到远方，背后是茂密的热带雨林……
突然，雷霆说道：“我们着地了？”
大家看了一眼睡眼朦胧的雷霆……
忽然，都兴奋地欢呼起来……
“着地了！”
要知道？在大海上漂浮，毫无目的惊险一夜，着陆之后的感觉，只有亲自经历，才会体会那种着地的兴奋……
海面上，太阳升起，海面金蛇狂舞……
新的一天到来了……
陈二爷和黄宇栋他们知道，危险并没有解除。
也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