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余杭

  年巧月在床上支起半个身子往外瞧,还能瞥见一片绣凤纹的裙摆。
  皇后说话的声音不大,刚好足以落到年巧月耳中。
  “天儿,你还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吗?你是主子,是皇子,她们只不过是一群低贱的下人,卑躬屈膝伺候你的宫女,你身份尊贵,怎能和她们厮混在一起?”
  年巧月缓缓躺了回去,不用她刻意偷听,皇后就是说给她听的。
  她看着屋顶,目光空洞,不想听,声音却避无可避地钻进耳中。
  秦奉天低着头,唯唯诺诺道:“儿臣知道错了,谨记母后教诲。”
  每次跟他讲道理,说规矩,皇后都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知道错有什么用,你得改啊。”
  “你平日贪玩爱闹,喜欢与宫女太监玩乐,母后都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宠着你,但像今日这样的事,绝不能再发生了。”
  她指的是年巧月在秦奉天床上休息的事。
  秦奉天似懂非懂,点点头。
  和一个六七岁的小孩说再多也是徒劳,他不见得真的理解其中之意。
  皇后的眼神温和下来,拍拍他的肩膀,“好孩子,听母后的话一定不会错的。”
  “那母后,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秦奉天眨巴眨巴眼睛。
  年巧月突然发觉,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远了,最后隐隐能听到秦奉天问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而皇后是如何回答的,无从得知。
  没过几天,年巧月便从宫女的大通铺寝殿搬了出去,住进西侧的小偏殿,虽小了些,但总比和荷珠她们住一起,天天受冷眼,被欺负得好。
  年巧月行李不多,秋瑶却坚决要帮她收拾行李,美其名曰:“你身子不好,不宜劳累。”
  荷珠、春环、雪瑛各挨了二十板子,路都走不利索,听到年巧月要搬走的消息,连忙丢下手头的话回去打听情况。
  三人在门外鬼鬼祟祟地偷听。
  年巧月坐在床边,秋瑶忙前忙后。
  春环不屑:“还没当上主子呢,就要人伺候了,要是让她把孩子生来,不得把祥如宫踩到脚底下去?”
  雪瑛嗤笑:“就她那胎,能不能平安生下来还是个问题呢。”
  她们说话一点也不遮掩,不怕被年巧月听到,可年巧月一朝她们看来,又跟做贼心虚似的缩回脑袋,躲在门后不敢吱声。
  秋瑶安慰她:“别理她们。再过几个月肚子渐渐大了,身边没人伺候不行,但你身份特殊,皇后娘娘不好再拨宫伺候你,让我跟你过去最适合不过了。”
  她将衣服叠好,回头朝年巧月笑了笑,当真无所谓的样子。
  年巧月低头搓着手帕,情绪低落。不是因为门外那三人说了什么,而是她拿不准皇后的意思。
  皇后让她搬出去住,还命秋瑶照顾她养胎,这足以说明皇后对孩子是上心的。
  可是皇后却不告诉秦奉天真相,也没有要将她抬成妾室的意思,等到孩子生下来,他该如何自处。
  年巧月猜不透皇后的心思,只能自己胡思乱想。
  秋瑶收拾好行李,搀扶她起身,“怎么了,让你走你还不高兴了?”
  “没有。”年巧月勉强扯出一丝笑容,“走吧。”
  出了门,荷珠三人早溜得没影了,年巧月不想在这种时候跟她们计较,但迟早有一天,她会让那些曾欺负过自己的人,加倍奉还。
  ……
  余杭郡。
  连续赶路七日,终于在十一月上旬抵达余杭。
  虽说是隐藏身份下江南,但在出发前已写过信到余杭给地方官,打点好了一切。
  秦君郁一行人一到城门,立马就有人迎了上来。
  年宿宿、箫云筝和洛元香在马车里坐着,三人都有些兴奋,余杭郡可是江南一带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方,一向有“小盛京”之称。
  还听说余杭山水美如画,景美人更美,江南水乡的女子,既温柔又娇媚,她们还真想见识一下,同样是美人,江南女子有何特别之处。
  箫云筝迫不及待掀起车帘探了半个脑袋出去,只可惜她们还未进城,马车停在城门口,外头是一些守城的官兵。
  箫云筝悻悻伸回脖子。
  坐她对面的洛元香同样探脑袋往外面看,不过她看的可不是什么风景美人,她看的是秦君郁。
  秦君郁和秦冠清正与余杭郡的郡守说话。
  秦君郁言简意赅地说明来意和今后的打算,秦冠清顺带提了嘴要他帮忙隐藏身份,在余杭这几日,便以“箫”姓称呼他们。
  郡守是个有眼力见儿的,立马就懂了是什么意思,“箫公子”“箫二公子”喊得十分顺口。
  “殿下。”郡守压低声音凑近了些,“由于时间仓促,没能寻到合适的住处,只能委屈殿下和王爷去我闲置的宅子将就住着了,不知殿下……”
  郡守抹了把汗,吞咽着口水,难伺候的贵客他接待得多了,但身份尊贵的皇亲国戚他见过的还真不多,这份太子殿下,看着不近人情,万一又是个难缠的,搞不好他的饭碗都要丢了。
  秦君郁扫他一眼,他吓得要下跪,被秦冠清一把扶住,“诶!陈大人,你可是余杭的父母官儿啊,我们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公子哥,你怎么能跪我们哪。”
  陈郡守连忙道:“是是是,箫二公子说的是,定是这天儿太冷,冻得我腿都僵了,站不稳。”他尴尬一笑。
  在陈郡守慌恐不安的目光中,秦君郁淡淡道:“嗯,依你说的办。”
  他转头回去牵马,丢下一句:“带路。”
  秦冠清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陈大人不用紧张,我与皇兄都很好说话的。”
  有秦冠清开解这么两句,陈郡守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否则他今夜睡着了也得吓醒,揣摩这两位爷究竟是什么意思。
  陈郡守抹了把汗,挥挥手将自己的下属召集起来,一行人走在前头开路。
  马车摇摇晃晃行走走来,洛元香放下车帘,若有所思。
  隔得太远,他们说了什么,她听不清,只知道接他们进城的那人态度很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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