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喜相逢
苍穹映日，碧锦无边，大地凌辉，百花争艳。
明灿灿的朝阳普照着草原上的静谧，远处的山峦与森林宛如青灰翠绿的巨蟒，横亘在广阔的草原以东。
天边一团团洁白无瑕的云朵，如同镶嵌在空中纹丝不动，点缀着云下微风吹拂的一波波草浪。
一小群活泼的野黄羊跳跃、追逐、徜徉在草原与山林之间，天地间恰似一幅安宁和美的巨幅画卷。
突然，似乎察觉到了些许异动，几只警觉的野黄羊抬起头来，机警得四处张望，灵巧的耳朵不住扭转抖动，发出声声短促有别于平日里柔弱的叫声。
大大小小的野黄羊迅即奔跑跳跃起来，轻盈穿梭，灵巧腾跃，皆尾随头羊向着东南方惊慌逃去。
巨幅画卷骤然发生扰动，草原的宁静一瞬间便被打破。
惊恐万状奔逃的野黄羊身后不远处，两匹战马呼哧呼哧大口喘息着疾驰而来，以黑色披巾遮面的一骑开口问道：“五兄，缓一阵子吧，马儿要是脱力了，可养不回来！”
另一人向面前已然历历在目的山林起伏地带望了望，口中呼喝连声，勒马放慢了速度，却没有立即刹停，而是变疾步为快步，逐渐得收步放缓。
“小七，这一路颠簸未眠，星月赶路搜索，可是够辛苦！”燕五捶着酸涩的腰身直起身来四下看了看，“便在此处休憩一刻，自此北上乌兰大营，遇不遇得见，便看天意了……”
燕小七的坐骑小步快跑，贪婪得冲向一处极为茂盛的苜蓿草，小七索性信马由缰，任由马匹冲过去大口咀嚼青翠肥美的牧草，掀开披巾就着水囊豪饮了几口，略带些遗憾与不甘得说道：“若不是急赶着寻找那人，方才那群黄羊，怎么也留下一两只来打打牙祭！”
燕五正掏出一块粟黍干饼子嚼得唇边碎渣乱掉，闻言含糊不清回道：“馋了吧？连着在外几日，这干粮吃到想吐。”
小七微微一笑自鞍前的小皮囊中摸出一块不大的肉干来，自己却不吃，伸手递与燕五，在马上挺起纤细腰肢伸展了下疲倦的身子骨，也随意放松着远眺环顾了一番美景。
视线却在此刻陡然顿了一顿，又扑闪着大眼睛凝望了一瞬，这才喜出望外得惊叫出声道：“呀！五兄你瞧！那边是不是他？！”
燕五正大口猛嚼着那块肉干，闻言向小七手舞足蹈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在山麓的边缘，一紫黑一雪白两匹身姿极为不凡的骏马，宛若天龙般正向北不急不慢得奔驰着。
在见到紫烈轻松地行进之际突然高抬起头来，瘦瘦尖尖的竹叶状耳朵迅即转向左侧，高旭注意到了紫烈的机警，已经伸手在鞍后的弓袋里抽出了那张强弓。
右手正待要去箭囊中抽出羽箭之时，怀中的贝娅却伸手止住了高旭的动作，笑着看向西面奔来的两个小小身影，开心得说道：“原来是她！”
两股分波逐浪般划开巨幅草毯的四人四马终于迎面相接，彼此都欢笑出声。
燕五打量着那身高体长满身鬃毛垂可及地的彪悍野马，口中啧啧称奇不已，而燕双的一双妙目却只流连在小鸟依人状侧坐在高旭身前的贝娅身上。
望着那可人儿幸福羞涩的笑魇，说不清道不明，心中一股苦涩溢出，燕双的杏眼除了喜悦及欣慰，还夹杂着纷乱莫名的情绪。
贝娅犹如雨露滋润过的花苞也似楚楚动人，此时粉面桃花含羞不语，只是不住瞅着面前英姿飒爽的燕小七目光闪烁。
昔日私下里曾说过的话，此时相见竟无从开口。
本将芳心期许托付，却又相逢尴尬时。
清风月夜，今非昨日，此情正浓待何解，心事已疏残。
燕五与高旭彼此却是喜出望外，哪里留意到两位四目相对竟无语的人儿。
高旭简要说了携贝娅乘乱冲出重围之事，便仔细倾听着燕五讲述燕大所率五十余骑，如何规避开乌桓突骑大军，远远隐蔽相随，在乌桓后队混乱，前队兜回之时，燕大领着汉骑仿效草原恶狼的战术，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瞅准时机在后发起衔尾追击的大致过程。
说到与乌兰部落的勇士们前后夹击乌桓突骑之时，燕五眉飞色舞，只恨词不达意，不能将乌桓突骑的狼狈惨状再现于高旭面前。
贝娅默默听闻阿耶亲率部落全军前来营救自己之时，已是激动得不能自已，双目渐渐湿润，只听得心旌动摇。
燕五口若悬河之际，默默并行在他身侧的燕双只偶尔偷偷望一眼贝娅，看着贝娅如此甜情蜜意依偎在他怀里，满面的桃花绯红幸福神色，心中不禁生出些顾影自怜的异样感觉。
无论身处何方，从小到大，自己可是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的体贴呵护……至于燕大他们的关爱，可完全是另一番粗野豪放的做派。
看那驯服不久的野马暴烈狂躁，竟高出自己的战马近一尺。此时对靠近的两匹战马充满敌意，低声嘶鸣打着响鼻，令两匹坐骑噤若寒蝉不住后退，燕双竟然生出些羡慕之意，再偷瞄过去的眼神便复杂了一些。
“野马难驯，缰绳易折。”
“女子要做烈马！只有那马王才能获得她的驯从。”
贝娅的话语犹在耳边，此刻想起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这骄傲矜持的乌兰烈马，看起来是彻底被这高家子驯服了呢……
贝娅感受到那无言而炽热的眼神，目光闪烁逡巡着，对着燕双微微颔首一笑，想起那夜对燕双所言，恍若隔世，只觉命运弄人。
高旭得知乌兰部落正将牛羊牲畜及三百余降卒押送回大营之时，抑制不住心中喜悦道：“我们加快速度赶回去！既已如此，便趁他病，要他命！”
说罢对燕五和燕双抱歉得笑道：“燕五、小七……兄弟，再辛苦一番，我等速速回返，这几日还有得忙了。”
高旭随即轻喝一声，紫烈陡然加速，带着飞雪银狐向北疾驰，瞬间便将燕五和燕双二人甩在身后十余步。
燕五苦笑着对面色纠结的燕双道：“再坚持一下吧，马儿若是不成了，缴获的战马里再选最好的，随着你先挑！”燕五见到燕双的神色以为是心疼坐骑，便如此安慰道。
岂知此时燕双只觉心中一丝失落正在无来由得扩大，正与自己暗自生气较劲。
他竟然还是称我为兄弟吗？转念又想，不是自己一直以男儿模样示人吗……如今怎变得如此荒唐了！
贝娅在疾驰的马上紧紧贴在温暖的怀中，犹豫着仰首轻声道：“其实燕小七是……”
“我知道。”高旭却简短得回应道。
“你知道？你何时看出的？”贝娅惊讶莫名。
“初次宴席中便有所怀疑，见到慕容雪那次便笃定了。”
“那你还不点破她？”贝娅若有所指微笑着。
高旭不以为意地笑道，“看破不说破，且随她去。”